文、圖|謝昀芳/苓雅基督長老教會青年,台南大專中心助理
當我們仔細觀察繪本中的圖文線索——助聽器、怪獸的類型、手語……,可以推測男孩是一位聾人。
盔甲男孩的故事
男孩日復一日穿著沉重的盔甲,奮力嘗試逃出叢林,卻在途中遭遇各種怪獸的阻撓與磨難。直到有一天,他遇見同樣厭倦與怪獸為伍的女孩米奴,於是兩人相伴踏上旅途,並在過程中加入了意料之外的夥伴……。
面具底下都是人
近幾年「霸凌」已然成為眾人熟悉的話題,也因此當我讀這本繪本時,便很直覺地聯想到霸凌的主題。但除了主角所面臨的日常欺凌之外,更讓我印象深刻的是:當「大聲怪」脫下面具後,竟是一位白白胖胖的男孩;他不只想跟主角和解,也想一起踏上尋找天堂島的路途。
霸凌與被霸凌是可以並存於同一個人身上的。我們對怪獸的想像常常過於貧乏,且急於指認對錯、找戰犯、定義誰是霸凌者,卻鮮少探究霸凌背後的動機。如同故事中的大聲怪,當它脫下面具後,竟也是人。而我們必須問:為什麼他要戴上面具?也許,戴上怪獸的面具、成為怪獸的一員,就能免於受到其他怪獸攻擊的恐懼吧!
我想,大多數人對未知都是恐懼的,因此透過貼標籤、污名化,指出某些人的「異常」,也同時讓自己看起來屬於「正常」的群體。然而,真的有所謂的「正常」嗎?努力將自己融入主流文化價值的框架,不但可能因此失去自我的獨特性,也將錯過閱讀他人生命故事的機會。
那些遊走在邊緣的我們
故事並沒有直接表明主角的身分,但當我們仔細觀察繪本中的圖文線索——助聽器、怪獸的類型、手語……,可以推測男孩是一位聾人。有別於我們對「聾」這個字的負面認知,其實聾人(Deaf)是一種文化,他們以手語作為主要溝通語言。故事中主角受到欺壓,即是源自於大眾對聾人的不理解;事實上,不只聾人,我們不理解的族群太多了,若不覺察自省,真的很容易落入區分、排除異己的狀態。
除了主角以外,加入尋找天堂島行列的夥伴,都是遭遇困境、受到排擠,並在各自生命中掙扎的人或群體。因此在閱讀繪本時,我嘗試將主角代入各種處於邊緣的人,思考這些人所遭遇的攻擊是來自怎樣的怪獸;甚至,我也把自己代入主角,思考自己所擁有的身分,屬於哪個群體?又面對什麼怪獸?當我們試著梳理這些角色與自己的關係,會使自己與文本產生連結,更打開我們對世界的好奇,去聽、去看更多藏在繪本裡外的故事。
受傷的他、有名字的她
在我的成長經驗中,熟悉的故事架構往往這樣安排:柔弱的公主受到傷害,等待白馬王子的拯救。成長在這類型的故事裡,常使人不自覺傾向刻板的男性或女性特質;我們也容易在這當中迷失,無法展現真實的自我,甚至可能因為性別氣質不符合主流價值而受到霸凌。
在這個以男孩為主角的故事中,男孩也是會受傷的人,而尋找天堂島的女孩雖同樣受傷,卻主動向男孩伸出援手。如此,男孩被允許脆弱,女孩也不再等待白馬王子拯救,反之可以成為拉人一把的角色。這個故事打破我們對性別的刻板印象,使我們不再須要將自己放入主流價值的框架中,可以用舒服自在的真我狀態誠實待人,並學會尊重每一個人。
另外,米奴是故事中唯一有名字的角色。當我第一次閱讀時,只覺得這個角色很特別,但仍無法理解名字的意義。直到有次我帶著性別視角重讀,突然意識到米奴是名女性,而這個名字則點出了女性被迫以廚房為生活主要場域的畫面;唯一有名字的角色,卻如此哀傷,藏在名字背後的竟是更多等待被挖掘的破碎故事。
尋找天堂島
最後,我認為這個故事有很重要的信仰意涵——和解與盼望。曾聽過一個有趣的詮釋如此說:說不定大聲怪只是先假裝跟男孩和好,以便日後路途中再找機會欺負他。第一次聽到這番詮釋我因為過於震驚,當下無法好好回應,後來,我將信仰放入故事的詮釋,也漸漸有了更明朗的方向。
試想,主角平時承受的霸凌、傷害要能夠走向和解,那是多不容易的事!除了要放下心中的憤怒外,還要克服恐懼,相信夥伴不會背叛自己。而和解是一種選擇:因為相信天堂島的存在,對天堂島抱有盼望,所以必須在尋找天堂島的路上先選擇和解。身為基督徒,天堂島對我而言,就像上帝國;必須先相信有上帝國,我們才能在創傷中抱有修復自我的盼望,並選擇和解。
結語
閱讀繪本於我而言,是相遇、相識,乃至相伴的過程;《尋找天堂島》正是這樣一本值得細細品味的繪本。我們可以在故事裡窺見更多的故事,將繪本視為媒介,談論那些我們認為重要的事,也可以在其中讀出自己的故事,在故事裡找到共感,也自我療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