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澤震 (基督教協同中學歷史敎師)
網路上各種立場的言論充斥,學生對於時事很容易就形成自己的看法,已非一本教科書可以框架住他們的觀點。
太陽花是最好的檢視
在這一次課綱調整的紛擾中,馬英九政府的大中國意識,企圖以歷史課綱調整技術逆轉已蔚為主流的台灣本土意識。值此擾嚷之際,太陽花學運豁然的大地雷鳴,卻正是台灣本土意識最好的檢視劑。「半分忠」是導火線,是對馬政府黑箱作業的不滿,是對國民黨立院強式反民主運作的抗爭,反服貿與兩岸監督條例是表面訴求,對台灣未來不穩定性的擔憂也是其焦點之一。但是在這種種表象的底層,卻深深地蘊含著一股熊熊的台灣本體意識。是對馬英九政府傾中的不滿與抗議,是對中國封閉世界的抗拒。在這一切表象的背後,自己國家自己救,正是這股台灣主體意識的最佳表現。而對於課綱調整,到底可以發揮多少功效?筆者擬從三個面向分析此爭議。一教材本身、二教學實境、三從外在環境看歷史教學,最後是筆者一絲隱憂。
大中國意識者的黔驢伎倆
筆者歷經求學時期部編版的教科書,初任教學工作,所使用的還是部編版教科書。那是大中國意識下的台灣,台灣只是中國歷朝的一部分。只能從三國、隋朝、宋元等朝看到台灣,那是一個沒有自己主體靈魂的台灣。到了一綱多版,從國中教科書先開放,然後是高中教科書,將台灣史單獨成冊,這是一個重要歷程碑,它是台灣意識成長反映,卻也是助長台灣意識重要的力量。當台灣單獨成冊之後,社會也同時反映出台灣主體意識的成長。面對將近二十年課綱的調整,自從馬英九政府上台後,想盡辦法想要調整這個趨勢。當部分學者主張將中國明朝之後的歷史,置於世界史的角度討論,不再單獨成章。這就觸及到中華民國將被放入另一個脈絡,而非中國國民黨所壟斷的詮釋角度。所以,大中國意識者不但不接受這種修改,甚至還將這段歷史增長,將原只佔一本的內容,擴大到一點五本的長度,所壓縮的是世界史的範疇。調整好中國史的長度後,再將矛頭對準台灣史,企圖修改部分用詞與內容,尤其對於蔣氏政權的白色恐怖冷淡處理。再者,依據筆者所任職學校老師的轉述,她參於這次課綱調整會議,全國只有三位高中歷史老師參加,等同是找三位老師背書。而其所以參加,還是應指導教授的邀請,在不知何原因的情況下出席了朱雲鵬所主持的會議。而會議過程是,朱雲鵬等單方面宣布要修改之處,問有何問題。事後,上級單位又來電這位老師,希望可以由學校出公文,表示是由學校主動指派該老師參加,而非指導教授的邀請,這才是十足的黑箱作業。這就是大中國意識者,在現有的歷史課綱架構中,偷偷摸摸、透過見不得人的過程,企圖扭轉高中歷史課綱的野心。
升學主義牢籠中的現實教學
在台灣當前的教育現場,主導教學方向與方式的主要力量是升學主義,一切向升學看齊。尤其當考試採取半封閉式的選擇題與固定答案的非選擇題,以測量學生的學習成效時,第一線的老師上焉者,想盡辦法將課文內容、重點做最清楚的整哩,再努力指導學生如何記憶、背誦要點;下焉者,就是將課本大概講過、唸過一次,對其因果關係的說明,以及歷史教育所期望傳達的理想,當然是不需要期待的。歷史教學有其理想目標,無論是台灣主體論者、或是大中國意識者,均想要經由歷史教學達成灌輸某種意識形態的目標。不能否定,還是有許多心存理想的教師,努力的要將其所習得知識與價值,透過靈活教學,啟發學生的心理與觀念。然而高中各科沉重的升學壓力與時數壓力,每個星期有限堂數,有心老師能在限定時間內將課程教完,已經是難能可貴,遑論多說明其他理想。
另外,就評量而言,當學生學習流於純粹的背誦,縱然出題方向是要理解題幹內容,多了一份閱讀能力培養,然而最終答案還是固定在大綱之中。努力的學生只要勤練題型,依然可以輕鬆地抓住答題技巧。在此環境之下,學生很容易流於為考試而學習,進而將學習與生活隔離。筆者曾問學生,高中所學各科,有多少能與現實生活結合。所得答案,大概只有工具性的英文科,其他科目均流於只為考試而學習。一旦脫離考試需求,如上了大學,只有與大學科系相關課程還會保留記憶,其他科目是考上大學就已忘記八、九分。從現實教學環境而言,筆者並非認為課綱調整不重要。而是要強調,在實際教學環境下,枝節的語詞更動,撼動不了已成主流的台灣主體意識。今天除非完全刪除第一冊的台灣史,或者是把台灣史完全依大中國意識角度再書寫,不然蜉蟻終難撼大樹。
由多元開放環境反思歷史教學
就意識型態的塑造而言,歷史教學只是其中一環,我們應該還原到整體社會角度觀看,方能給予課綱調整較實際的觀察。當前網路是如此的方便與發達,任何有心學習的學生只要隨便google一下,都可以得到比老師所教更多的時事與歷史知識。而只想應付考試的學生,則在考完即忘記的情況下,也不需擔心大中國意識的洗腦影響。而且當前學生的自主意識強烈,縱然與老師意見相左,或許也不會在課堂上馬上與老師爭論,但也不代表已經接受老師的說法。如今網路上各種立場的言論充斥,ptt或各種的部落客及論壇,學生對於時事很容易就形成自己的看法,已非一本教科書可以框架住他們的觀點。只要守住一本獨立的台灣史,與守住台灣主體意識的論點,就可以不必擔心大中國意識者的野心。
由後藤新平看可能的擔憂
淡化白色恐怖與二二八事件,或許會淡化馬英九政府所不願意面對的蔣氏政權的惡行惡跡,但是對於大中國意識的培養,卻不會有太正面幫助。而且,在台灣總體社會已經如是開放的現代,想要以修改課本部分內容達成培養大中國意識的目標,必然是緣木求魚。如今筆者比較擔心的是,後藤新平曾經對台灣人的評論,愛錢、愛名與怕死。眼見旺旺大老闆可以為了取悅中國領導當局,昧著良心、靦不知恥的對歷史事件道三指四。眼見多少當年高聲吶喊反共政客,如今已成中國共產黨座上嘉賓,令人倍感當年的吶喊似乎只是兒戲。再者,當年的反共保釣愛國青年,而今卻已成親共的先鋒隊長,真是集歷史荒繆之大成。兩岸的經濟交流,就如同台灣與世界其他地區的交流,必然是越來越密切。但是面臨對台灣充滿野心的中國,這些人物是否會為了私人利益,最終如後藤新平所言,可以置台灣於不顧,成為台灣的吳三桂呢?這恐怕我們當前最需要顧慮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