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榮義／馬偕醫院協談中心主任
原來人可以不必在負向思考或正向思考之間拉扯，而是誠實的「神向思考」——從神的角度思考。
從事助人工作多年，深深感受到人的心靈之所以會生病的最主要原因，乃源自於內心世界不斷產生矛盾與衝突。「我已經無法壓制、控制內心的不舒服感覺」，是個案經常會來協談中心尋求協助的原因。在這些來談者中，發現屬於比較靈恩派的基督徒，往往內在衝突與矛盾却比一般基督徒相對明顯。經過長期陪伴與關懷，驚覺原本是要賜人自由、平安與喜樂的信仰，卻成為讓人產生自責、恐懼、甚至憂鬱的源頭。深入探討這些個案的信仰經驗後，漸漸掌握到他們所受到的信仰教導或多或少都有“積極正向思考”及“成功神學”的影子存在。
「積極思想」或「正向思考」起源於19世紀的「新思想運動」，此派人士受夠了強調辛勤工作、自我反省檢討的加爾文教義（即新教倫理），轉而相信「只要取得精神無窮力量，就能掌控物質世界」的理論。其主要原理是認為存在人的潛意識裡面，有一種非常龐大的潛能，而「強烈並且堅定的去思想」就是支取這種龐大潛能的方法。強調只要相信自己，生活就會變得更美好。
到了20世紀邁入工商社會，皮爾牧師（諾曼‧文生）寫了一系列如《積極思考的力量》、《啟發人生的光明面》、《勇者的塑造》（世潮）等暢銷書，並且馬不停蹄到各地宣揚正向思考，開啟了「激勵產業」先河。許多公司行號、機構組織紛紛請來口才便給的勵志演說家，以催眠式的口號、教練般的加油手勢，灌輸員工只要有乾淨明亮的思維，「連被解雇的絕望感都能管理」。甚至某些追求快速成長的教會也採用了類似作法，聘請外表亮麗、成就非凡的名嘴，揚棄苦難與救贖的故事，將佈道會辦得絢爛熱鬧，全場充滿了聲光與激情。
「成功神學」是「靈恩更新運動」中最重要的新觀念。初期的靈恩運動只注重說方言，發展到了一九五、六零年代之後，由Kenneth Hagin開始了「信心運動」，他們認為，如果我們的思想一直維持「積極」的狀態，我們的思想就會為我們創造出「積極的果效」來，先期他們注重靠積極思想得醫治，強調身體的「健康」；因此他們倡導如果我們「強烈地思想我們的病已經得到了醫治」，結果我們的病就真的會得痊癒；逐漸地他們更進一步強調靠積極思想「致富」，和「成功」；因此他們教導如果我們「不斷地想到自己富有」，不久我們就真的變成富有；如果我們「堅定地想到自己成功」，我們就為自己創造出成功來。這就是靈恩運動的新的發展，也就是「成功神學」的形成。這些成功神學的傳道人所傳的福音，又被稱為「健康，致富，成功的福音」（Health，Wealth，and Success Gospel）。這就是靈恩運動的新變化，是所謂「成功神學」的形成。健康、致富與成功三者也就成了成功神學的特色。
在積極正向思考的信仰迷思中，信徒不斷運用聖經中看起來正向的經文，告訴自己要如何如何，例如：難過時告訴自己要常常喜樂、絕望難過時要求自己要常存盼望、受到傷害時要先饒恕傷害你的人。若做不到，就被牧者或小組長責怪自己的信心不足、甚至有的信徒開始否定自己的信仰經歷，並且認定自己不屬靈。現實生活中內心的痛苦、無奈與不滿無法被了解與接納，外在信仰的「屬靈」行為表現因此被拿來當成暫時逃避內心痛苦與矛盾的藉口。久而久之，這種人的外在漸漸形成所謂「積極正向」的基督徒形象，他們永遠把「讚美主」與「感謝主」掛在嘴上，而內心真實的痛苦卻鮮少有人得以進入，更不用說陪伴與照顧了。長期下來，一個人的外在世界與內心世界就漸漸分離而產生了混亂與疏離感。長期活在不真實的內心世界中的人，不但外人無法了解他／她，就連自己也不甚了解自己。從這些受矛盾信仰困擾的信徒身上可以整理出五點成功神學造成的危害，以及對應解惑的觀點。
迷思一：信主的人會遇見苦難是因為犯罪
「成功神學」的教導：愛主的人不應該受苦！「莫名其妙」的苦難臨到，一定是信徒犯罪得罪神！所以當有人遭受苦難，馬上會被人質疑是不是他犯了罪，於是論斷、攻擊、灰心、喪志，使得教會失了神的榮耀。在探視醫院中遇到意外或生病住院的基督徒，常會被病患問到：「牧師我是否因為犯了罪，才會遇到苦難或生病？」，有的甚至更直接的說：「我就是因為不夠虔誠，神生氣了才會懲罰我」。或者有基督徒去探望病人，會如同約伯的友人一樣告誡病人「你一定是得罪了神，才會有今天的下場，你一定要悔改。」
苦難的根源不一定是罪。同樣，信徒受苦的背後理由，也非一成不變。錯誤的成功神學觀會使信徒向神抱怨，而撒但正是錯誤成功神學觀念的始作俑者，牠擅於利用此攻擊信徒，且讓信徒懷疑神的愛。其實神祝福的根基，在於祂主權下無條件的愛與恩典。「我要憐憫誰，就憐憫誰，要恩待誰，就恩待誰。」（羅9:18）神容許苦難、痛苦、甚至死亡臨到信徒身上，必定有祂的旨意。信徒的一生都連結到神永恆的目的。雖然神容許災難臨到信徒身上，但苦難有其界限，而這界限由神決定。（雅1:2-4）
迷思二：沒成功或得醫治是因為信心不足的緣故
許多信徒在「成功神學」的影嚮下，以為只要愛主、熱心服事，就必定帶來神的祝福及成功，並得著 神所應許的一切福份，但當事與願違、苦等不到理想中的成功來到時，裡面的愛心就容易變成埋怨的心，對主熱忱的心變成灰心失望的心。Kenneth Hagin與成功神學的遵行者都認為疾病是一種咒詛，任何人都可以靠著「信心方程式」來得醫治。藉著相信自己的病已經得醫治，『相信』必須是在『得到』之前，病就能得醫治。曾經有一位牧者，自從被診斷出罹患肺癌的那一天開始，一直到過世，這期間從來沒有一天安息過。因為許多來訪的基督徒為他的禱告都是「只要你認罪悔改，神一定會醫治你的！」，然後再加上一句，只要你信心足夠。甚至到最後幾天，幾位前往探病代禱的韓國牧者居然告訴他，「若你沒有好起來，那將是對神的一大羞辱！」結果最後這位牧者帶著自責，痛苦而死。
在聖經中的確許多人的疾病是因為個人的犯罪導致，是一種咒詛，好像先知以利沙的僕人基哈西因為貪心，使得亞蘭人乃縵大將軍的大痲瘋沾染他；在約翰福音第五章記載耶穌在畢士大池旁醫治了一位癱了三十八年的病患，並且警告他不要再犯罪，免得他遭遇的更加厲害。
但使徒保羅的經歷卻讓我們看見疾病有時的確是神為了我們或別人生命成長的緣故加在我們信徒身上的。林後12:7「又恐怕我因所得的啟示甚大、就過於自高、所以有一根刺加在我肉體上、就是撒但的差役、要攻擊我、免得我過於自高。」大部份的解經家同意一根刺在肉體上應該指的是身體上的疾病，但是甚麼疾病我們並不清楚，只知道這個疾病的目地是為了保羅生命的益處。
再看加拉太書4:13-14「你們知道我頭一次傳福音給你們、是因為身體有疾病。你們為我身體的緣故受試煉、沒有輕看我、也沒有厭棄我．反倒接待我、如同神的使者、如同基督耶穌。」保羅傳福音給加拉太人，不是因為夜間加拉太的異象，也不是因為聖靈對他說話指引他等等屬靈的原因；而是因為他有病需要較長的時間休養，而加拉太這個地方就是適合養病的地方，他就前往並且將福音傳給當地的人。他的生病卻成為加拉太人屬靈的祝福。
迷思三：貧窮是一種咒詛，神的心意是要我們在財富上富足
「成功神學」之所以能在極快的時間瘋迷全世界，是因為鼓吹者都強調他們之所以如此富有，就是因為「積極思想」的成功術所致。許多成功神學的佈道家的成財富富足，都歸功於藉這種「屬靈的定律」達到。例如：美國著名電視佈道家，一直以鼓吹「積極思想」而得盛名的羅伯特‧蕭律柏(Robert Shuller)，他建築了一座世界著名的「水晶大教堂」（Crystal Cathedral），是由數以百萬塊玻璃切成，可以說是全世界最美麗的一座教堂，可以用「極其奢華」來形容，單單是講台上，就可以容納千人詩班，這座美麗絕倫的大教堂就是「成功神學」最好的宣傳「樣本」。
「成功神學」叫人輕看窮人，視他們為「羞辱神的人」，為「不尊重神所定之律的人」。從聖經來看，我們知道這不是事實，因為不但耶穌自己是貧窮人，門徒是貧窮人，自古以來許多愛神的人都是貧窮人。尤其是主耶穌所講的財主與拉撒路的比喻，那得救蒙愛的拉撒路原是個討飯的，那在陰間裡受苦的原是在人間天天奢華宴樂的財主，試問是誰羞辱神呢，是誰不尊神的律呢？成功神學教導貧窮是一個咒詛，財物上的致富才是神的祝福。但聖經教導信徒要積財寶在天，用世上的錢財結交天上永存的朋友，才是真實的富足。耶穌來到世界上的主要目地，不是要叫人發財，乃是要來拯救世人脫離罪惡與死亡，帶給人天上屬靈各樣的福氣。路19:10：「人子來、為要尋找拯救失喪的人。」太6:20「只要積儹財寶在天上，天上沒有蟲子咬、不能朽壞、也沒有賊挖窟窿來偷。」 。（太6:20）
迷思四：達到世俗的成功才是上帝的祝福
對成功神學家而言，所謂的成功是指1、在各行各業中「居上不居下，居首不居尾」，成為各行各業的領導人物，有影響的人物；2、作任何的事都是凡事順利，不知道挫折是甚麼？不知道患難為何物？3、如何彰顯你是一個成功者，對教會而言，就是彰顯在建築物的奢華上；對個人而言就是在你的吃的、住的、穿的、用的物質上彰顯出你是「成功」的人。所以Kenneth Hagin主張：「神愛祂的兒女，所以神不但要祂的兒女富有，神還要祂的兒女吃最好的，穿最好的，開最名貴的車，神要我們得到樣樣最好的。對神的兒女來說，沒有任何一樣事物是太過好的，因為我們是萬王之王的兒女。
這種教導不但不是出自真理，事實上是教人貪財與貪愛世界。這從一連串暢導成功神學而身陷金錢醜聞的牧者可以看出。從成功神學的角度來看，我們看見「萬王之王」的耶穌是一個失敗者中的極致。祂降生在一個貧窮的家庭，祂降生的時候，連個像樣的小床也沒有，卻要睡在馬糟上，而且，在貧窮的木匠家中成長。主耶穌出來傳道的三年，祂自己也一直處於物質上的貧窮，連繳納半塊錢稅也要彼得去釣魚才得到(馬太17:24-27)，聖經說祂連枕頭的地方也沒有。正值壯年的他，被當成十惡不赦的罪犯鞭打凌辱，再釘在十字架上痛苦而死，當他死的時候還借用別人的墓穴。
從成功神學的角度來看，保羅也是一個失敗者。他說：「直到如今、我們還是又饑、又渴、又赤身露體、又挨打、又沒有一定的住處。並且勞苦，親手作工。被人咒詛，我們就祝福，被人逼迫，我們就忍受。被人毀謗，我們就善勸。直到如今，人還把我們看作世界上的污穢、萬物中的渣滓。」（哥林多前書4:11-13）
迷思五：企圖控制上帝，使之奴僕化
信心方程式錯誤在於，他將自己得到神主權與神旨意的個人性特殊醫治恩典普遍化，企圖變成為一個方程式，藉此想要操控上帝，使得上帝聽他的使喚與擺佈來醫治人，這對上帝是一個極大的褻瀆，企圖讓上帝成為他的奴僕。這些人將發財之途徑拉到「宇宙的定律」的層面去，但又藉用基督教的用詞來困惑人，說「訓練你的思想....神就不能不為你效勞，因為祂的話語這樣教導我們。」他們其實是在說謊，而且是褻瀆神的事，將神形容成為一個「聽命於人的積極思想能力」的「奴僕」，正如神話故事「阿拉丁神燈」所形容的那個住在瓶裡面沒有自由的「神奴」一樣，只要你按一定的方法，摩擦神燈三下，等牠像一陣煙出來之後，吩咐牠作甚麼，牠也會立刻為你效勞。這就是「成功神學」的傳道人所描述的上帝。
這樣的論調實在不合聖經的教導，我們知道，聖經根本就沒有這樣積極思想的發財「律」。舊約聖經中記載約伯是一個大富戶，但是當撒但在一夜之間奪去了他的全部財產和兒女之後，他卻說：「賞賜的是耶和華，收取的也是耶和華，耶和華是應當稱頌的。」（伯1：21）。約伯這句話就足以粉碎「成功發財定律」的思想了。試想，約伯一夕之間破產，是他的「消極思想」造成的嗎？約伯在受過神的試練之後，他的財富比以前多七倍，是他藉著「積極思想」的發財律為自己創造出來的嗎？聖經中約伯的見證，都說明一切都是出於「耶和華的作為」。「賞賜的是耶和華，收取的也是耶和華。」耶和華是獨一的真神，按自己的意旨行作萬事。
心靈與誠實
上主看為美好的到底是甚麼？我們要如何才能遇見神？耶穌告訴井旁的撒瑪利亞婦女：「神是個靈，所以拜他的必須用心靈和誠實拜他。」(約4:24) 我們只要誠實的將自己的現況帶到上帝面前，好的經驗獻上感恩，不好的或痛苦的則求神醫治，這樣的誠實擺上，神一定看為美好。當我們能夠了解積極正向思考與成功神學的迷思，不再靠自己努力去遮蓋或除掉內心陰暗面，而是誠實以對，我們的生命就開始與神產生連結。原來人可以不必在負向思考或正向思考之間拉扯，而是誠實的「神向思考」——從神的角度思考。當我們可以從這個角度去回顧生命中的每一個階段，我們一定會發現，許多失落、痛苦的經驗漸漸被神看見、被疼惜、被神的愛醫治，而這正是神看為好的。
附註：
據教堂管理者透露，蕭律柏牧師家族共有20位成員參與在水晶大教堂事工中，每年支領約一百九十萬美元的薪水。2010年水晶大教堂因為欠債緣故而宣佈破產，2011年賣給了天主教會。事工創始人羅伯特‧蕭律柏牧師家庭被迫退出董事會，因而向原事工索賠五百萬美元，案件在加州審理，目前以蕭律柏家庭敗訴告一段落。（基督日報2012.11.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