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圖｜黃珊／國立聯合大學台灣語文與傳播學系學生，新竹大專方舟團契契友

追尋夢想之旅

2023 年初，在學校網站上看到交換學生的資訊，讓我想起曾經想出國讀書的夢想。雖然不知道機率多大，但我心中響起：「很少有東西比錯過的機會更昂貴；錯過的是後悔、懷疑，還有一種揮之不去和縈繞在心頭的『早知道 』。」人生可怕的不是失去現有的，而是得不到未來更有價值的那些機會，若我不嘗試，我就永遠不會知道。因此我決定努力準備，嘗試看看。2023 年底，在我大學的最後一年，收到國際組的通知，告知我錄取了。如今夢想成真，要去德國讀書的我，一切像是做夢一樣。

小時候，我熱愛看漫畫，尤其是《埃及尋寶記》、《冰河歷險記》和《亞馬遜叢林歷險記》這類的書——每一頁都是彩色的，讓我身歷其境，穿越到各種世界。當時的我，真的好想快點長大，去感受、去冒險、去旅行。我知道我有熱愛探險的靈魂，勇敢的心是我最大的利器，只要我去嘗試，就會得到意想不到的禮物。我很喜歡《牧羊少年奇幻之旅》（O Alquimista ）的一段話：「當我真心在追尋我的夢想時，每一天都是繽紛的，因為我知道每一個小時都是在實現夢想的一部分。當我真實地在追尋夢想時，一路上我都會發現從未想像過的東西；如果當初我沒有勇氣去嘗試看來幾乎不可能的事，如今我就還只是個牧羊人而已。」實現夢想的路上，恐懼總是像一隻小怪獸，窮追猛打，但是，牠不是敵人，只是害怕受傷。沒有一顆心會因追求夢想而受傷，因為追尋的每個片刻，都是和神與永恆的邂逅。

一個人面對困難

踏上桃園機場那一刻，即將離開熟悉的土地，我充滿興奮和恐懼——擔心歐洲治安問題、食物會不會不好吃？交朋友會很難嗎？但又期待即將體驗到的一切和遇見的人事物。而我，又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搭了 26 個小時的飛機，降落慕尼黑機場，隔幾天又搭了近 5 小時的火車到學校——位於一個小鄉鎮，離柏林不遠。一切順順利利，我滿懷期待，新生活終於要展開了。

但好事總是伴隨壞事，就像壞事終究會迎來好事一樣。花了幾天安頓好之後，某天晚上睡覺時，我突然覺得身體很癢，一天比一天更難入睡，到後來我完全睡不著，只覺得整個身體一碰到床就會發癢。某天半夜，睡不著的我崩潰地打電話給遠在台灣的朋友哭訴，講著電話，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入睡了，那無助的感受直到現在還記憶猶新。因為我知道：我要一個人解決所有面臨到的困難了，沒有人可以幫我。

後來，我才發現很有可能是歐洲近年流行的「床蝨」，這種蟲體積比蘋果種子還小，被牠叮咬後會引起皮膚發癢。當時因為德國正處於連假，無法求助宿舍管理員，絕望的我想著能為自己做什麼，於是心想：不如來個房間大掃除吧！我把所有棉被重新洗過，床墊和枕頭都拿到太陽下曝曬。神奇的事發生了！我不再感到全身發癢。回想這一切，如惡夢一場，原來在國外遇到困難，竟是如此的無助和孤單。

我追尋的是什麼？

隨著時間過去，我漸漸習慣在歐洲的生活，不只因為各種活動認識新朋友，也在課餘時間去了好多國家玩。而我遇見的人越來越優秀，每個人都有明確的目標，努力地朝著理想前進。看著耀眼的他們，我其實很迷茫。在廣闊的世界看見渺小的自己，我深刻體會到：生命中的困難不會因為逃到天涯海角而消失，我面對的是生命不停拋來的課題。那些我曾以為「亮麗」的歐洲生活，好多時候是黑白的，而我更不想面對的是：它不如我所想像的美好。我看似精采地活出自己想要的人生，但很多時候，好像還是沒有獲得「應有」的快樂。於是我漸漸了解：所有的得到都是等值的失去，困住我的是來歐洲就一定要「快樂」的思維；不快樂的我常懷疑：是我不懂滿足嗎？追尋理想的路越來越模糊，我所追求的究竟為了什麼？

經過好長一段時間的沈澱，直到 6 月初我到巴黎旅行，旅途結束前倒數第二天，我和朋友正準備搭地鐵去酒吧，上了地鐵卻發現手機丟在剛才坐的椅子上。當下我全身發冷，趕緊回去，但已經過了 15 分鐘，手機早已不見。接下來是一連串的報警、看監視器，無助又完全不會講法語的我，唯一幸運的是有會講法語的朋友在身邊。但一想到所有的錢、一萬張沒有備份的照片和重要的東西都在手機裡，而這一切都可能拿不回來時，我充滿絕望且氣自己為什麼這麼粗心。在歐洲弄丟東西要找回來，可說是天方夜譚，沒有人會把到手的贓物交出來，加上警方辦事效率不高，犯案層出不窮，我只是千萬個案中的一個。

還記得要離開巴黎的最後一天，我在警局哭到泣不成聲，身上什麼都沒有，只能靠著一台 ipad 和 macbook 查詢回德國的火車時間，沒有網路、沒有朋友、沒有手機。在警局，我遇到一位中國大哥，他比我更慘，被偷了 200 歐元、護照和昂貴的精品。我流著鼻涕問他：「為什麼你還可以笑笑的？被偷了這麼多錢，連下一站西班牙都不一定能去，你不覺得好好活著很難嗎？」他卻笑笑地告訴我：「人生很美好，這都是小事。」當時的我，望著他的眼睛，一點都感覺不到這一切有什麼美好，我只覺得自己什麼都弄不好，一團混亂。一想到須再花一筆錢買手機，就心如刀割。

一個月後，我還是沒找回手機。但從厭惡到極度悲傷，最後漸漸放下，事發至今過了兩個月，我已經可以淡然又好笑地回顧過往。這份失去讓我知道：那些美好且珍貴的事物都在我心底，永遠忘不了；而遺忘的，也早就不重要了。雖然我遺失的不只是一萬九千元的手機，更有五年來的照片和回憶，但最終我發現：那些我以為是我的，其實都不屬於我！

我會繼續做夢

在生命的歷程中，我們與自我懷疑搏鬥，跨越每個軟弱後，繼續與挑戰磨合。如果當時牧羊少年沒有嘗試放棄可以讓他賺好多錢的羊群，那麼他就看不到金字塔，也學不到羊群無法教他的事，以及遇見將來會遇見的人。如果我當時只專注自己的缺乏和不可能，就不會經歷這些奇妙之旅。付出的歲月很有意義，在承受每個痛苦時，我甘之如飴。懷疑扼殺的夢想，總是遠多於失敗。我不知道下次會不會再失敗或跌倒，但我知道：「夢不會結束，我會繼續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