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蔡宛諭 (長老教會青年)
美國福音派的宣教,將極端保守主義的基督教道德觀帶入烏干達。
地處東非內陸的烏干達,台灣的基督徒對這個國家並不陌生,因為在許多基督教媒體中,經常可看到一系列「烏干達大復興」的正面報導。但讓人納悶的是:何以基督教如此「復興」之地,卻同時也是一個在人權方面惡名昭彰的國家。或許《上帝眷顧烏干達》這部紀錄片,提供解答疑問的視角。導演以曾在烏干達研究LGBT人權的聖公會牧師卡歐馬(Kaoma)之觀點為主軸,完整呈現了基督教右派與烏干達關係的源由。
基督教右派出口保守意識形態
在1980年代,烏干達的軍事獨裁者伊迪‧阿敏的政權被推翻後,烏干達有一段政治真空期,美國福音派看見後,抓住這個時機前往宣教,在這個西方人視為貧窮、落後的非洲一隅,興建教堂、建立社區、辦理基督教大學、各級學校、孤兒院、衛生保健中心等。教會所帶去的基礎建設與衛生觀念當然值得肯定,然而,在這些活動與建設的背後,無可避免的也將極端保守主義的基督教道德觀帶入此地。
國際禱告殿(International House of Prayer,IHOP)即是眾多在烏干達宣教的保守派教會機構其中之一。IHOP位於美國堪薩斯,這個龐大的組織將募來的金錢,用來建立網路、電視媒體、設立學校、差派年輕又熱情的宣教士前往各國傳福音,烏干達便是他們差派的重點國家。在這個背景之下,烏干達社會就成為這些保守基督教意識形態的接收對象,IHOP除了以物資、金錢、人力援助這些國際上長期受忽視的邊陲地區之外,在關懷、憐憫的同時,亦出口了自己的價值觀,並在這個新興禾場,強制施行這套宗教道德觀。
所謂美國基督教極右派所關注的道德觀,大抵是個人層次的性道德、反對墮胎、克制慾望、反對婚前性行為、提倡傳統家庭價值等等。例如影片中,IHOP的高層領袖盧恩格(Lou Engle),在聖地牙哥一場有三萬多人的禱告會中,即向神祈求讓加州反對同性婚姻的「八號法案」順利通過,否則,他認為同性婚姻將會釋放出比伊斯蘭教更邪惡的靈。
仇恨言論化為私刑暴力
無獨有偶,另一名在烏干達大力倡導反同之聲的牧師史考特‧萊弗利(Scott Lively),在美國是一位平凡的無名小卒,但在非洲,這名極端主義份子卻以透過美國基督教右派與烏干達政界的政教利益糾葛,在烏干達國會發表長達五個小時的反同演說;不僅如此,他還受邀在烏干達電視台上發表談話,並為政府開設講座課程,鼓吹反同理念。令人吃驚的言論如:「女同志會傳染」、「戀童癖和同性戀是一樣的」、「同志毫無慈悲心,盧安達大屠殺大概跟同志有關」、「納粹是同性戀是組成的」等等,都是出於他之口。
或許,諸如此類出自教會領袖肺腑的誇張言論已逐漸無法見容於美國社會,但這種醜化伊斯蘭教、仇恨同性戀的言論,卻可以與金錢、物資援助包裹在一起,出口到烏干達。這些美國人在此地散佈歧視言論的同時,卻忘記他們的對象是一群剛受法治社會洗禮的人民;導致烏干達《反同性戀法案》通過後,不時傳出反同人士動用私刑,虐待、毆打、恐嚇、勒索同性戀,並將暴力合法化,這些迫害性少數的施暴者多未受處罰,更有同志運動人士及兩位跨性別婦女分別遭殺害及強暴。
「大象打架,草地遭殃」(When elephants fight, the grass suffers.)這句非洲諺語,原意是要反映某地人民的真實寫照——無助之人在政治或軍事強權彼此角力、鬥爭下的無辜處境。然這句話若放在此時此刻烏干達的社會氛圍,似乎也適用。
台灣受到的影響
美國保守右派這股挾帶經濟優勢往外擴張的趨勢,自然也直接、間接的影響台灣的主流教會氛圍。現在很多教會的教導,都教人要按神的真理而行,遵行神的道,卻迴避現實生活中真實的倫理議題,多半用模糊或偷渡的方式,隱約地告訴信徒教會領袖支持什麼,或是不支持什麼,創造一種屬於個人型魅力的影響力。幾乎不帶領信徒參與神學(或真理)與現代專業領域對話﹑思辨的過程,以至於基督徒時常冒出讓各界嘩然的反同言論,如同美國這些保守右派,往往一手拿聖經或資源安慰照顧人,一手拿真理的劍到處揮舞,叫人害怕。海耶克曾說:「通往地獄的路是由善意鋪成的。」這句話頗有道理,也只有宗教,能讓好人做壞事。當教會不斷強調奉行真理,卻不與信徒討論所奉行的是否為真理,不是很容易致人盲目?或許烏干達的際遇,能讓台灣一心想追求復興路線的教會,重新找回過去那種勇於回應台灣現況及普世人權議題、實踐整全福音的氣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