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軟

文｜周宙緯(馬偕專校校牧)

我做錯了什麼

「如果愛情是個神祇，我只能說崇拜祂的人，往往都沒有好下場……。」看著在我面前眼淚不停落下的詩詩，我忍不住開口說了這句話。即將步入而立之年的她，在愛情的世界裡沒有比誰不努力；加上詩詩外貌姣好，笑容盈盈，很難讓人將失戀與她連在一起。與男友交往多年，付出一切之後，最後還是走到被提分手的結局，叫人如何能輕易接受？「宙緯哥，我好想知道，我做錯了甚麼？」詩詩紅著眼眶用力地問我。一個經典的分手問題又被提了出來，只是，面對一個剛剛經歷重大失落的人，我甚麼話也說不出口。

「也許，妳唯一做錯的，就是錯把愛情當成信仰吧！」我輕輕地說道。結婚多年，愈來愈多年輕情侶會問我：「宙緯哥，要交往多久才會知道自己可以步入婚姻？」而我通常會回答一個聽起來很弔詭的答案：「當你覺得，沒有這個人你會活不下去，卻又清楚地知道，即便生命中沒有對方，自己還是能活得下去的時候，大概就是時候了。」感覺得到自己愛對方已經愛到「超越自己生命」的地步，是激情的極致表徵。但婚姻不能只有激情，除非同時也意識到，夫妻再怎麼靠近還是獨立的兩個個體；將對方牢牢抓住的關係，只會讓人窒息。

上帝的安慰

步入中年再度回學校進修，輔大心理所畢業之後的自己，現在愈來愈能體會到「一段關係就像是真實的生命，有開始、有結束；友誼如此、愛情亦然，這就是人生。」不能接受關係有朝一日可能都會走到盡頭（生離死別）的人，請不要走入愛情。

「那個時候，你曾說：『有一天，這個痛苦終究會過去的……。』當時的我完全無法想像！」一年之後，詩詩換了一個新的造型，神清氣爽地再次出現在我面前。「去年，我去了好多國家，韓國、法國、荷蘭、比利時、日本，然後在美國跨年。今年不能出國，我改玩台灣，去了好多地方……。」詩詩給自己放了一個長假，畢業後幾乎不曾停止工作的她，用一年的時間去旅遊，並接受心理諮商，她花了很多力氣重新瞭解自己，也重新認識這個世界。一年不見，詩詩給我的感覺是整個人更「大」了，過去的她曾經深陷在一段關係中無法自拔，如今卻可以緩緩地跟過去道別，用更大的視框，看待自己與這段痛徹心扉的記憶。詩詩接受了「世事無法盡如己意」的真理，勇敢承認「有些事花再多力氣，也不見得會有好結果」。從她清澈透明的眼神中，我感覺她更美了。「這一年追妳的人，二隻手夠數嗎？」我笑著問她。她則認真地看了一下自己的雙手，然後搖搖頭：「不夠用，但我現在知道自己想要找甚麼樣的人了。更重要的是，我學會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好好的。」詩詩語氣堅定地回答。

「信仰呢？這一年妳有感覺到上帝對妳說了甚麼嗎？」我繼續問。詩詩對我搖搖頭，說：「我不知道上帝為了我做了甚麼？但我真的有跟別人說，你對我的影響很大。」「不是我。難道妳沒想過，在妳最痛苦的時候我們會相遇，就是上帝看見妳的眼淚……。上帝很有意思，明明很多事祂都可以自己來，卻很喜歡叫祂的孩子，去安慰祂的另一個孩子。」我說完後，再度看見詩詩的眼眶中泛著淚光。換我開始跟她分享自己的故事，上帝如何在我失去父親之際，差遣另外一個牧師來陪伴我，走那漫長且痛苦的療傷之路。

柔軟又不失盼望

「雖然生命很難，我的心仍然柔軟。雖然你不再愛我，我仍然愛我自己。時間的味道苦澀而又美好，苦澀美好，美好到，啊〜令我，令傷心的我覺得羞愧，無以為報。」歌手青峰的歌聲透過汽車音響傳進我的耳裡，那柔軟又不失盼望的歌詞，完美回應了我的心情。但願每一次的失落，都幫助我們變得更加柔軟；願每一次的心痛，都能換來更多的愛與被愛；願我們的每一滴的眼淚，都被上帝輕輕地捧在手心，帶著希望，往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