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兔几／士林長青畢契
圖｜油鴨／士林長青畢契
就在持續查經、聽道數年後，我突然發現自己竟然回來了，而且是真心的；我又可以開口吟詩，宣信自己是一個基督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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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主日禮拜結束後，親子團契的聚會才正要開始，熱騰騰的午飯已經備妥，孩子們卻還到處開心跑跳撒野，做老爸的我只好放下身段來場老鷹抓小雞，聚會節奏終於步上軌道。說起來有些不可置信，這是教會的聚會日常，卻是我花了十年以上的時光，才終於蹣跚從異鄉歸來的信仰路。
教會成長的基因
就像絕大多數在教會裡成長的孩子一樣，青少年時期每週準時到教會參加團契、練詩、做禮拜，對我來說就像是天生長在基因裡那麼自然。離家北上就讀大學，在故鄉大哥哥的耳濡目染下，我早就確知自己要參加的是大專長青團契。團契生活果然多采而豐富，年紀相仿的契友一起聚會、出遊、暢談、參加大專聖經神學研究班。偶爾放假回到故鄉，我都會迫不及待拉著教會裡的眾親友，熱切地向他們訴說我在長青團契的所見所聞。
然而，相較於我所出身的小教會，異鄉的大教會不再有人熟知你的一切，主日禮拜是否出席也無人知曉，我甚至會有點彆扭，因此淡出教會禮拜與服事，這是雖然遺憾但卻輕鬆的選擇。不過由於我的團契生活仍然穩定且持續進行，信仰旅程沒有因此停滯，並不特別覺得自己對上帝有所虧負。對於教會中願意主動關心如過客般學子的牧者、長執，無論是請客吃飯、長期關懷、協助設立學舍及提供生活所需，我至今仍記得他們的暖心溫度。
現在回想起來，團契裡這些建立革命情感的夥伴們，可以歸類為「死忠派基督徒」，在往後的日子裡，都還是會主動尋找教會聚會。相較於需要高度關懷的類型來說，死忠派基督徒定根教會，最主要的驅動力乃是「我是基督徒」的信仰認同，有沒有人緊迫盯梢，反而不是關鍵。基於其他不同理由前來聚會的信徒，在誘因消失後，或許會悄然離開；但對死忠基督徒來說，離開的理由，只會是對教會或信仰徹底絕望。
賭上生命的實驗
或許是我個性較為叛逆固執，這條看似篤定的信仰路，卻走上一段叉路，去一個幽暗的異鄉，在那裡沒有親人，也沒有家；直到十幾年後，才再次被尋回。
在大學生涯晚期，因著對社會人文知識的濃厚興趣，我對信仰的思索陷入無法走出的泥沼，就像流沙一點一滴吞噬掉從小累積的各種根基。人類歷史長河裡無止盡的死亡與苦難，讓我無法再陶醉於個人的小確幸；聖經裡各種難以解讀的記載，也讓我受挫，我無法在各種人為的曲解與誤讀中，保持單純的相信。我深深質疑上帝的存在，感到徬徨無助；但這個時刻竟當選神研班學生籌委，我內心呼喊：「上帝你在開玩笑嗎？」卻仍盼望能夠找到信仰的答案。
不過該來的還是會來。在負笈南下展開另一階段的求學後，我對信仰的懷疑不減反增，最終下定決心進行一場賭上生命的實驗。我痛苦地向上帝決裂禱告，宣告不再相信這個世界有神，因為我寧願誠實而絕望的死去，也不願活在謊言與欺騙中；但我仍自私地保留最微小的求救縫隙，對著空氣絕望自語：「如果你真的存在，就會找到我吧！」
在長達好幾年的時間裡，我那敬虔的母親不只一次地試圖找人把我帶回教會。有一次，我帶有幾分歉意地回覆一位受託前來的故鄉弟弟說：「我不是懶惰不去教會，是真的不相信上帝了。」又有一次，母親熱切地安排一位僅有幾面之緣的區牧，以餐敘為由擅作主張帶我進行冥想，說是「遇見耶穌」，我基於禮貌配合演出片刻，見對方沒有要罷休，便毅然睜開雙眼告辭。
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對於任意想要窺探對方內心深處，且用緊迫盯人手段的宣教活動十分反感。對於口才超群、相貌誠懇的名牧們，在講道時間裡高談闊論現代社會生活身心平衡的技術，佐以聖經經文點綴湊數，感到十分抗拒，認為這是一種對信仰的扭曲與欺騙。我就這樣生活了十幾年。
上帝有祂的時間
就在我確信這個世界真的沒有上帝，並覺得自己生命不受影響時，變化悄然到來。這段時間，因人的生老病死離不開宗教儀式，我略為感受不便，不過轉念一想，既然上帝都不在了，又何須多慮。
或許上帝真的蠻幽默的！就在我無法再開口承認自己是一個基督徒的時候，卻在現實考量下，透過團契學長引介進入教會機構工作。更糟的是，我曾在內心設下條件，絕對不與道貌岸然的基督徒交往，女朋友卻在結婚前受洗了。
考量面對的處境，我在半推半就下再次踏進教會做禮拜，選擇偷偷溜到第二層座位後排。對一個不信的人來說，做禮拜確實煎熬；唱聖詩時，我發現自己一句都唱不出口，聽著熟悉的旋律與歌詞，我紅了眼眶，並不是因為感動，而是感嘆過去怎麼會相信這種東西。在工作中，我也曾在培靈會現場哽咽，工作人員可能以為我要決志了，其實我因氣憤活動流於表面套路而感傷。
荒謬的是，我被老婆催逼著上教堂，卻發現自己在牧師詳細講解聖經的講道過程中，觸碰到許多原有對經文的疑惑，獲得過去無法想像過的深度解答；原來逐章逐節、有理有據的解釋聖經經文，就能讓我獲得平安。
在家裡幼嬰出生需要24小時照顧前，我甚至穩定參加查經班，津津有味地查考聖經，而轉變就在無形之中發生。沒有一個魔術般的戲劇性轉折，或者大難不死的神奇故事，就在持續查經、聽道數年後，我突然發現自己竟然回來了，而且是真心的；我又可以開口吟詩，宣信自己是一個基督徒。
甚至因為在教會機構工作，在諸多場合看見眾單純、良善信徒的美好，對於過往那些讓我感到絕望的宗教人士，也已放下心中的憤怒。體會上帝有祂的時間與計畫，不因人的缺失而減損。我與我的家庭，花了幾年的時間融入教會；從聚會完就離開，到孩子出生後參與親子團契，雖是一個漫長且需要突破的過程，但失落已久的教會生活，終於又再次回到我的生命之中。
改變從聖經而來
若回頭省思這段信仰歷程，我認為對聖經合宜的教導，是一切改變的開始；唯有從心裡相信，才有可能產生後續的行動。穩定的團契生活，能夠提供一個溫暖的環境，讓具有相似生活經驗的人們相互支持。前者能使信徒的信仰不致偏離，後者能使信徒凝聚在一起，缺少其中一項都讓人遺憾。
我相信有各種不同類型教會的存在，是上帝的恩典，這讓個性迥異的每一個人，能夠找到適合自己的安身之所。若是所有的教會都複製相同的方法，就容易吸引相似特質的人群；教會裡只存在某一種人，則侷限了信仰的可能性。有的人需要探訪關懷；有的人想要高歌跳舞；有的人喜歡全力收割；有的人則像我一樣，需要時間等待，情願誠實醜話聽盡，也不要虛偽瞎掰胡扯。
以上就是一個死忠派基督徒的信仰見證，或許與絕大多數人的經歷不同，卻是親身所見，刻骨銘心。
